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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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瑤瑤說是刺猬, 那就是刺猬吧。

大殿下也知道自己的繪畫水平怕是一時間提不高了,畢竟他從未鉆研此道,從小時起,為了守住太子之位, 趙弘每天都要把一個時辰掰成兩半過, 一手好字是必須寫得的, 作畫也就放松了些。

把花兒畫成了刺猬……

大殿下瞧了眼阮瑤,心想著, 只要自己不說,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。

索性又拿起筆,給這個刺猬花兒添了眼睛鼻子,猛地瞧上去還頗有些意趣。

……大概吧。

阮瑤雖不知道這小東西有什麽寓意,可是既然是太子畫的, 那就是好的。

於是她便選了趙弘所繪圖畫作為式樣, 準備繡兩個荷包。

等到了午後, 趙弘借口午睡,留在內室裏想著等下叫季大進來說些公事。

阮瑤則是沒有註意到季侍衛悄無聲息的上了房梁,她扶著大殿下躺下後便出了門。

季大等阮女官離開, 這才悄然跳下, 站在床邊, 隔著床帳對著趙弘輕聲道:“殿下,顧大人讓屬下來傳話。”

“說。”

“月蘭終於松口,說她曾在殿下出事前夜受了皇後命令,去外殿開了角門放人進來。”

床帳裏安靜片刻,才有聲音沈沈響起:“何人?”

季大微微低頭:“順子公公。”

接著,內室裏便是一片靜謐,落針可聞。

另一邊, 阮瑤離開內室後卻沒有回廂房,而是穿過院子去往西邊的閣樓。

今兒是允許宮人給家中寄信寄物的日子。

大齊皇宮中的宮人大多是民間選上來的。

內監入宮需凈身,除了家族獲罪或者是特別豁的出去的狠人,更多的是家中貧寒,不得已被賣進宮來的,他們尋常是一入宮門再難回還,和家裏的聯系也不頻繁。

宮女卻不同,雖然選進宮的時候都說是美人,可並不是每個宮女都能獲封為妃的。

更多的,是在宮裏的各個局所當差,不僅能有頭臉,還能拿到月錢。

而宮女的出路也比太監多一些,有些會被看中留在宮中爭個妃嬪,有些無處可去留在宮中做嬤嬤,更多的,則是被放歸回家。

縱然那時候的女子已經到了花信年華,可從宮裏出來的姑娘到底不一樣,懂規矩知禮儀,最不濟也是個好樣貌的,出了宮便是一家女百家求。

故而宮女與家中聯絡頗多。

皇宮內也不太拘束她們,每年有三次可以讓宮女寫信回家,還能捎帶些物件。

她們不用擔心帶回去的東西會被克扣,宮中有專門的局監負責寄送。

只是家書不能隨意寫,而是要到專門的地方,口述給不相識的公公,由他寫下來才行,以免有不軌之人通過這種方式朝外面傳送消息。

阮瑤入宮有段日子了,之前也有機會可以寄信回家,只是那時候她還沒開竅,人也憨傻,劉嬤嬤怕她招惹是非,便從沒有讓她來過,每次只是由劉嬤嬤代為送“平安”二字回家,讓阮家二老安心。

今日算是阮瑤頭遭來。

她一露面,便有內監熱情的迎上來,請她進去喝茶。

縱然阮女官鮮少離開東明宮,但是宮裏的人鮮少有不認識她的。

太子殿下那是什麽人物?最最規矩端正不過,不僅後院清凈,身邊連個近身宮女都沒有。

可阮女官就能靠著侍疾的機會,一躍而上,坐穩了管事女官的位置。

聽說太子可疼她了,片刻看不到就要讓人出來找呢。

什麽叫本事?

這才叫本事!

特別是韋興倒黴之後,這種說法甚囂塵上,眾人都覺得阮女官做主子只是時間問題。

故而阮瑤想要寄家書也不用像其他宮人那般,在外頭排隊等待,自有人請阮瑤進屋,奉上香茶,擺了暖爐,並且派了專門的小太監過來幫她研墨,格外殷勤。

阮瑤也知道研墨的太監不單單是為了給她賣好,也是瞧瞧她寫了什麽。

人家職責所在,阮瑤便由著他看,很快便寫好了一封家書。

無非是給爹娘問安,給兄長問好,說說自己在宮裏過的好處,再關心下家裏田地的收成,沒什麽大事兒,可瑣瑣碎碎也寫了五六張。

待撂了筆,阮瑤拿出了一小包銀子。

這裏頭是她入宮這些日子攢下來的月銀,她準備把大部分給家裏寄去,以全爹娘養育之恩。

自己也留下了些,阮瑤想著,將來她是要放出宮去的,只是那時候家裏狀況如何還不知曉,總要留些傍身錢,哪怕留在京裏做個小買賣也是好的。

而後她便把銀袋和信件一起交給了身邊的小太監,溫聲道:“煩請公公一並送到我家去。”

“阮女官放心,定然一文錢不少。”

阮瑤笑著謝過,而後離開了閣樓。

剛一出門,便瞧見了同樣要往回走的夏兒。

上次見到夏兒還是把她從韋興手下救出來的時候,阮瑤只記得這個臉蛋圓圓的小宮女是個機靈的,之後來喜便把她調進了東明宮。

這是阮瑤第二次看到夏兒。

與阮瑤的陌生不同,小夏兒對阮瑤一直格外感激,也由衷敬佩。

光是那一腳飛踹,就足以讓夏兒對阮瑤死心塌地。

不期然遇上,她立刻小跑上前,圓圓的臉上露出了個燦爛的笑:“阮女官,嘿嘿。”

阮瑤還是頭一遭碰到這麽活潑的,有些好笑,可還是道:“要說福安。”

夏兒立刻道:“福安,阮女官一定福安。”

阮瑤失笑,搖了搖頭,想著這姑娘還年輕,來喜會慢慢教她規矩,也不多說什麽,只管與夏兒一道往東明宮走,嘴裏溫聲問道:“你今天也是來寫家書的?”

夏兒膽子大,在阮瑤面前很是放得開,聞言立刻連連點頭,速度快到腦袋上的絨花都一顫一顫的:“我給我娘寫信,報平安,讓她知道我在宮裏吃得飽穿得暖。”

阮瑤瞧著她:“你要求倒是不高。”

夏兒接著點頭,眼睛亮亮的。

又說了些話,阮瑤覺得來喜眼光不錯,這是個好姑娘。

走著走著,兩人便拐進了禦花園旁邊的一條小路。

夏兒以前是在宮裏做灑掃的,對宮裏面的道路甚是熟悉:“女官放心,這條路清凈,還能躲開那些大路省得遇到娘娘們,方便得很。”

阮瑤伸手拂開一處細軟花枝,笑道:“尋常宮人都巴不得能遇到貴人主子,你倒是不同。”

夏兒很有自己的一套道理:“見到貴人有什麽好的,人家坐轎輦,才瞧不見旁的,倒是做奴婢的要跪在一旁,又是鵝卵石地,磕碰一下都要緩好久,我才不要。”

這話說得孩子氣,可格外通透。

阮瑤笑著點了點頭,與夏兒一道往前走。

待拐了個彎,卻瞧見皇後身邊的方嬤嬤迎面而來。

方嬤嬤顯然沒想到會遇上阮瑤,先是一楞,而後頓住步子,笑道:“今兒果真是好日子,阮女官怎麽也有空出來看花草?”

阮瑤溫聲回道:“我去寫家書,偶然經過,沒想到能碰到嬤嬤。”

方嬤嬤顯然忘記今天是宮女寫家書的日子,先是往閣樓那邊瞧了瞧,而後才道:“原來如此,阮女官記掛家人,當真是孝順女兒。”

阮瑤則是笑著開口:“如今在宮裏當差,自然是一心想著主子的,至於家中事,自有家裏人照顧,不用我記掛的。”

而後方嬤嬤又與阮瑤說了些場面話,倒是夏兒老老實實站在一旁,腦袋都不擡,只聽著都覺得這兩人處處都像話裏有話,可又聽不出什麽。

夏兒偷偷看了看,又低頭,在心裏念叨,阮女官當真厲害。

很快,阮瑤便與方嬤嬤告辭,各自離開。

不過在擦肩而過時,她隱約聞到了一股香氣。

說不出的熟悉。

而後阮瑤扭頭看向了往明粹宮走去的方嬤嬤,似乎自言自語一般道:“這味道……順子公公為何去找她?”

夏兒好奇:“順子公公是誰啊?”

阮瑤摸了摸她發頂絨花,笑了笑,沒回答,只是回去的步子快了些。

因著她走得急,也就沒發現一直隱於暗處的季二悄無聲息的朝著禦花園深處而去。

而阮瑤回了內殿後,頭一件事便是進了內室,見趙弘已經起身,她立刻走上前去,側坐到杌子上,對著趙弘道:“殿下,奴婢有事兒跟你說。”

大殿下擡起眼目瞧她,原本平板的臉上緩緩露出了個笑:“瑤瑤你說。”

阮瑤又坐近了些,輕聲道:“殿下乖,以後若是有個叫順子的公公來,殿下千萬莫要見他,給的東西也不能收,知不知道?”

趙弘嘴角微微一抿,可很快又放松下來,毫不猶豫的點頭:“好,我記住了。”

阮瑤松了口氣,臉上又有了笑,起身去給他拿外衫。

趙弘則是微微低頭,瞧了瞧自己的蒼白指尖,臉色深沈。

而後一整個下午,直到晚上就寢,兩人誰都沒有離開內殿。

一個繡荷包,一個寫壽字,氣氛靜謐美好。

待夜幕降臨,內室裏的燭火熄滅許久,趙弘悄然起身,掀開床帳坐起身來。

瞧了瞧依然在軟榻上安睡的阮瑤,趙弘小心翼翼的將床帳重新落下,學著阮瑤的手法仔細掩好,這才出得門去。

而在殿外,季二看到趙弘出門後立刻行禮:“殿下……”

還未說完,大殿下便打斷道:“低聲些。”若是吵醒了瑤瑤可怎麽得了。

季二趕忙放低聲音,輕聲開口:“殿下,屬下已經把人捆了,這會兒正放在偏殿裏讓顧太醫瞧著,聽憑殿下發落。”

趙弘點點頭,沒多說什麽,只管擡步朝著偏殿而去。

季二立刻跟了上去,緊閉著嘴巴,生怕惹了趙弘不喜。

很快,趙弘擡步進了偏殿。

殿內只點了一根蠟燭,微弱的燈光半點看不出殿內的精致輝煌,反倒顯得有些昏暗怕人。

顧鶴軒正笑著坐在桌前,慢悠悠的從自己的藥箱裏往外掏東西,見趙弘進門,他站起身來,聲音溫和:“殿下福安。”

趙弘微微擡手,免了他的禮,眼睛掃了一眼顧太醫放在桌上的物件。

有些認得,有些不認得,總歸都是用在人身上,光看模樣就知道不是好受的。

大殿下默默地瞥了自家顧卿一眼。

以前這人做刑訊只是偶爾,如今看著,倒是越來越專業了。

顧鶴軒似乎能看出趙弘的心思,便笑了笑,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儒雅:“微臣這也是醫者父母心。”

趙弘瞧了眼桌上的器具:“父母心?”

顧鶴軒一臉坦蕩:“父嚴子孝,微臣也是遵古人之言,醫治德行缺失之癥。”

趙弘:……

好吧。

大殿下沒再多問,扭頭看向了正在麻袋裏扭來扭去的東西,淡淡道:“解開吧。”

季二立刻上前,解開了麻袋口,往下一拽,便露出了一張驚慌失措的臉面。

趙弘看著他,語氣輕緩:“順子,竟真是你。”

順子,曾經趙弘最為信任的近身內侍。

同時也是被趙弘送到張文敏大人身邊伺候的內監。

其實趙弘有許多法子能一點點從他身上探聽到想要的東西,可大殿下並沒有太充裕的時間去做周旋籌謀。

不單單因為另一個自己單純無戒備之心,還因為這人似乎盯上了阮瑤。

既如此,倒不如簡單直接一些,省得麻煩折騰。

趙弘緩緩坐下,眼睛微擡,臉上竟有了些許笑意:“順子,聽聞你多次到東明宮來,似乎對孤甚是想念,今兒倒是好時候,讓你我主仆敘舊。”

不期然的,一陣夜風吹進來,燭火搖晃,漆黑的宮殿顯得越發陰森。

能在這宮裏過下去的人,沒有一個膽小,可一切都太過突然,加上疑心生暗鬼,自己嚇自己最為可怕。

順子臉色煞白,身子蜷縮,看都不敢看趙弘。

不過很快,他就聽見趙弘的聲音緩緩鉆進耳中:“是誰,讓你毒害孤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阮瑤:等我到年歲出宮,就去做點小生意,賺錢錢,美滋滋

大太子:……?

小太子:……???!!!

=w=

更新~有點晚了,捂臉,發個紅包叭,讓瑤瑤發……

大太子:嗯?

作者花:我發我發我發!八十八個,先到先得!

下面是可以看看也可以跳過去的小科普——

1、父嚴子孝:唐,呂溫《廣陵陳先生墓表》:“始見一鄉之人,父嚴子孝,長惠幼敬,見乎詞氣,發乎顏色。”

2、花信年華:二十四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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